真是太不可思議了,外子與我竟一腳踏進完全陌生的手工造紙領域。話說從頭,2015年初,我們思考在原來經營了二十多年的文物買賣事業上,擴充些項目,多次的商量,還理不出一個頭緒。好再也沒有立即要實施的壓力,這件事也就延宕了下來。
夏天的一個午後,我們熟識的朋友,手工造紙專家王國財老師來店裡,大夥一如往常,天南地北的聊,剛好又談到想要跨足其他領域的事,到現在還舉棋不定,不知道要做甚麼。只聽王老師幽幽地說〝造紙啊!〞,我心頭一震,隨即應道〝太好了〞,但那天其實也沒有對這個議題做太多的討論。過了幾天,王老師又過來店裡,告訴我們他說〝造紙啊!〞那天晚上失眠了,那是退休以後少有的現象。以我們對他的了解,他是個重然諾的人,顯然這件事對他形成了壓力。他說沒錯,退休之初,曾有一個造紙企業,委託著名的廣播主持人遊說王老師,想要提供一個手工造紙試驗室,給王老師作研究之用。但王老師退休的規劃是希望作個單純的抄書人,便婉拒了。還有朋友願無償提供土地、廠房供王老師開設手工紙廠,也沒能打動他的心。王老師說,其實他說那句話是有幾個理由的。其一,二十多年前,他們夫妻成立了一家澄心堂商行,沒多久更名為澄心堂文化事業有限公司,就是希望哪天要生產,足以媲美南唐澄心堂的名紙。但這麼多年來,從未作過紙,未免是遺憾。其二,他在林業試驗所,研究造紙的三十年間,少說作過不下二百種紙。但個性內向的他,只知埋首研究,很少主動對外去向書畫界,推展他的研究結果。我想這也是他能專心做這麼多研究的主要原因吧。再來,他說紙種雖然很多,但並無量產,數量實在非常少,只能提供給少數他所熟識的書畫家試用。因此,他也對大多數的書畫家,感到非常抱歉。希望有那麼一天,有人可以把他研究出來的紙量產,供書畫界朋友額外的選擇。其三,他說與我們認識也有一段時日了,對我們的行事風格也多有了解,是可以付託責任的對象,只是看我們有沒有強烈的意願罷了。
話說回來,我答〝太好了〞,也不是隨便應和的。由於經營文物的生意,對物件的材質、風格、斷代、鑑賞等,需要付出一些心力去學習。好在我對新事物的學習,充滿好奇與熱情,如果再有專家高人的指點,就更容易進入狀況了。再來,書畫等紙質文物也是我們經營的項目之一。在此之前,也曾向王老師請教有關手工紙的問題,但總覺得不知如何探究問題的核心,沒有辦法滿足我好奇的求知心。心想如果能身歷其境,從事實際生產,那無疑是最扎實的訓練了。手工造紙又與書畫文物是相輔相成,沒有衝突的。如果王老師首肯與我們一道造紙,那實在是太好了。有些心虛的是,以我們的背景知識,真的可以造紙嗎?好在,我個性上的優勢,使這個問題並不至於對我造成困擾。再來要考慮的,就是時間分配的問題,到時候再說吧!忙一點也不是甚麼壞事。
與外子多次商量,他也表達了強烈的意願與全力支持的想法,敦促我儘速向王老師表達我們的意願,並洽商未來工作時程及需要配合的項目。而王老師並沒有改變他想要作單純抄書人的初衷,也沒有潑冷水,澆熄我們的熱情。他希望只是從技術層面協助我們,從加工原紙規格的規劃、生產原物料的選擇、生產線規劃與配置、紙品開發與技術指導及監督生產品質等,不参與實際的營運。我們能體會王老師的堅持,得到這樣的允諾,已經非常幸運了,不敢有再多的要求。
經過多次的討論,最後,王老師只問我們一個問題,是下了決心沒?答案當然是肯定的,從此開始了我們手工造紙的歷程,回想起來,真是太不可思議了
手工抄紙激烈的蕩料拍浪,使纖維分佈均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