得到王國財老師首肯,協助我們手工造紙後,心情是雀躍的,但也如履深淵般的戒慎恐懼,心想總不能讓王老師的招牌砸在我們手裡。何況王老師希望我們以澄心堂名義,來發行我們製造的手工紙,實在感到責任重大。
接下來,找場所、整理、油漆等工作,自不在話下。生產所需要的設備、工具、材料等也逐一採辦。這些屬於一般性的事務,就不一一細表。
我向王老師借了許多與手工造紙相關的書籍和資料,一有空就反覆翻閱,也從網路上找相關資料。雖然有些資料讀了很多遍,但比較學理的部分,還是很難明白。好在王老師不時會到我們店裡,抓住機會就請益,總是不會空入寶山。
王老師不時也會傳些資料給我們,印象深刻的是,有次傳了張色相圖給我,對初學的我來說,是不是有點太專業了。經王老師說明之後,似乎還容易懂,沒有那麼艱深。幾乎常見的顏料都顯示在這張圖上,從0度到360度分成四個象限,依紅、橙、黃、綠、藍、靛、紫的順序排列,紅色是0度,黃色是90度,綠色是180度,藍色是270度。顏料所在位置與0度橫坐標所夾的角度,稱色相角,也是我第一次知道,色相可以用色相角的角度來表示。
再來顏料所在位置與中心點的距離,就是色彩飽和度,即彩度。例如藍靛離中心點非常近,表示它的彩度很低,深邃而沉穩。聽王老師說,以後作磁青系列加工紙時,會以它為主要顏料,所以特別注意它。
色彩除了上述的色相及彩度外,如果把這個平面圖立體化,就可以用來表示色彩從0到100度的明度值,這樣色彩的三個要素就齊備了。有了這三個數值,就可以知道顏料在色彩空間的位置,不會因每個人描述的不同而產生誤會,不過這些數值要靠色度儀來測量,還可以通過公式計算兩個測定值間的色差。
另外,每個顏料有國際通用的編號,例如PY42,P代表pigment,Y代表yellow,42是第42號黃顏料,它的成份是無機氧化鐵,是耐光性極度優異的土黃色顏料。顏料又依其化學結構細分成十幾類,例如藍靛屬於甕顏料〈Vat Pigment〉、PY42屬於無機顏料〈Inorganic Pigment〉、PR122屬於有機顏料中的Quinacridone系列紅顏料,PV19則是同系列的紫顏料。相同系列的顏料,雖色相不同,但有類似的性質;反之,色相類似的不同類顏料,化學特性完全不同,使用時要特別小心。
所以,光是顏料一樣,就有很大的學問在裡面,又牽涉化學結構的問題,要學好也不是那麼容易。何況手工造紙還有各種纖維原料要去了解,同一纖維依不同製程及條件,會產生不一樣的效果,可說是千變萬化。例如,王老師說楮皮製紙可能就有二千年的歷史,至今仍然是最常用,且依他的看法也是最好的手工造紙原料。大部分人的概念是,某種原料就是它相對應的特性,所以通常只問紙的原料是什麼?但這樣沒有太大的意義。就好像光是一個豆腐,資深的料理者可以變化出數十道名菜一樣,相同的道理,一種楮皮也可以變化出數十種看似類似,其實特性完全不同的楮皮紙,這也是他從實際研究實踐中得來的結論。
他舉個例,過去台灣是以楮皮作棉紙的主要配料,但他曾研製了一種名為白玉楮皮的純楮皮紙,照理說特性應該像一般人所謂的棉紙一樣,非常〝棉紙〞才是,但白玉楮皮的特性,卻是比宣紙還要〝宣紙〞。因此,他的觀念是宣、棉紙不能光就材料來定義。
光從顏料及纖維兩方面舉例,王老師希望我們,學造紙要深入一些,不要被似是而非的論調所混淆。不然,以後怎樣告訴妳的客戶,為甚麼妳的紙要比市面上〝類似〞的紙貴出許多。
一般造紙用的色料是直接染料〈Direct Dyes〉或鹽基性染料〈Basic Dyes〉,都是容易褪色的,等而下之的還有標榜什麼純天然茶葉、植物染等,噱頭十足,可以滿足一般人情感上崇尚自然的心理,以書畫藝術用紙而言,那是完全不合格的。
王老師開清單要我們購買的,都是國際知名廠牌的〝顏料〞,他退休前對這些顏料作過耐光性試驗,自然可以放心使用。像我們染製〝寶積〞〈編號820硬黃紙〉那樣深色的紙,光是顏料成本,可能是一般市售染色紙的數十倍以上,更別說原紙的考究及染色技術的困難度。怎樣讓客戶了解這些情況,其實那是蠻大的挑戰。
看吧!光是顏料及纖維兩種材料的知識,就有得瞧了。其他還有膠、界面活性劑、上膠劑‧‧‧等,不去想了,學就是了。除此之外,王老師還交代了一項特別任務:即日起開始讀書、練字。天啦!我快變成女超人了。
主要顏料色相.彩度圖
台灣到處可見的構樹,就是手工紙最佳原料之一的楮皮